杨小彬
很早就想去凤凰,一个人,品味远行的味道,也想看看沈从文笔下的风俗人情。
七月,空闲之时。买好了车票,匆忙上路,只有背包和一颗心思,很洒脱地迈出了寄居的小城。
火车在湘西的山水里穿梭。雨后的青山,格外的娇翠,有女人的味道。虽然一座座迎面扑来,映入眼帘,但并不觉得雄伟,无法皇比北方的大山了,反而觉得有点秀气。未见湘西之前,心中不时发问,湘西之人也应是一分率性,一分洒脱,一分豪迈,浑身是男人的阳刚之气吧!不然何以“湖湘弟子满天山”呢?读罢沈从文的《边城》,怎么也不会想到,他的柔腻竟然不亚于一个女子。见到如此的山水,忽而明白,这样的灵山秀水,怎么会有豪迈呢,应该是较为温存才对。山的秀气,用青翠形容;而水则用轻盈灵秀。由于刚下过雨,河面不甚宽广,但是很浑浊,只是不见激流急湍,在山的脚下流淌,围绕着山,一圈又一圈,一转又一转。只是不知道这水是不是沅水,是不是它给了沈从文、黄永玉的灵毓,更无法清楚翠翠和妖妖是否也见过这水。山环水绕,全是一派江南之景,却隐藏在三苗之地。
火车在山间疾驰,于车上看到的,山水融合为一,竟然是一个苗家女子的模样。这样的搭配,真的显出大自然的功力。火车的速度很快。这山,这水,还未够欣赏,就到了终点——吉首。
吉首,是湘西州的治所,也意味着进入了三苗的地盘。换车,乘中巴,又是一路颠簸,缓慢的走向凤凰。车窗外,见到的百姓,穿的都是民族服装,服装以青黑色为多,款式也较为繁杂。只是在车里,无法去触摸,感受,远观而已。
赶到凤凰,已是中午时分。找好客栈,安顿下来,就迫不及待地全身心的体味她了。
沱江,是一条窄窄的小河。她把镇筸分成两部分,不深,很清澈。站在岸边,可以看得见河底的卵石,没有规则的排列,水草随着波浪招摇,很有动感,颇似徐志摩笔下的康河。沱江,也是一条秀气的江水,没有长江的浩浩汤汤,缓缓的流动,把两旁的建筑倒映在水中,抹上几分生气。
我的客栈就在沱江边上,一出门就闻到了水的味道,听得到沱江的早晨。
早晨的沱江,很是美丽,睡眼朦胧,像一个慵懒的女人。睡梦中,捣衣声就透窗而入,此起彼伏,犹如和乐,很有韵律,有节奏,有人情味。洗衣的都是女人,二十,三十,四十,一字排开,蹲在沱江的岸边。不时传来她们的笑声,还有彼此之间的问候声,也有两人的私语。看着这样的神态,不竟又有几分神秘和猜测。这样的风景,是声与色的巧妙组合,望去也会令人心旷神怡。有时,有一个女子独坐于沱江的角落,只留一个背影,轻盈盈的望着江水,像是审视这个慵懒的女人,是否装扮好了。这时,江水,女子,多么像《诗经》的故事啊,“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”古老的中原景象,竟然在蛮荒之地所蕴含。这里面文化的根,真的无法追究!
随着太阳的升起,沱江散发了所有的芬芳,敞开了衣襟,没有了朦胧。凤凰也就步入了尘世。一个摆在所有画家面前的裸体模特,几分忸怩,几分矫情。画家,不管是欣赏的,还是媚俗的,都摆出一副架势,尝试着吞噬她。
我,就一头钻进凤凰的巷子。巷子,青石板的,很狭小,只有两米宽。阳光还未照及,有点幽暗,有点静谧。站在一头,幽暗让你慢慢地能感觉到时间的影子在消失;静谧,即使雨落在青瓦上,也能分辨得清。过些时分,巷子也逐渐明朗。巷子里,也有行色匆匆的人,但是游客很少。碰到的也只有一二个。这样幽静的地方是没有人光顾的。我喜欢,踩着青石板,一条条的数过去,知道转角处,就像数日子一样,希望在转角有所发现。一米多长的青石板,这样前后叠加,就铺成了岁月,铺就了凤凰的历史。巷子的两边大都是仿古建筑,明清时期的。翘檐,飞角,青墙,青瓦,没有一丝历史的痕迹,就像穿的唐装的现代少女,找不到秋娘的味道了。当然,也有古老的房屋,发黄的墙壁,腐朽的木梁,沧桑就记载在上面。她和仿古建筑在一起,有一种时光交错之感,总有点滑稽。有巷子,必定要下着雨,才有诗意。走在巷子,雨天,不免想起戴望舒的《雨巷》。一个典型的江南文人,一个从戎的湖湘弟子,在这边远之地竟然会有共同的诗意。巷子的转角,其实也很美。不是很突兀的直角,弯弯的。撑着伞,在里面徘徊,忽而,一位女子飘然而至,与逢着丁香一样的姑娘有梦幻般巧合。也许不经意,会有些老妪端坐门口,满头的白发,满是皱纹的脸庞,还有浑浊而空洞的眼睛,总会令人感慨,岁月的无情,无论是人,还是物都那么不堪一击。
巷子旁的建筑,大都是商铺。每一家店主,都在守候游客带来惊喜,无论是地方特产还是手工绘制的,都会有客人停留,主人张开笑脸,忙着推荐。客人只是看看而已。一为享受,一为生存,社会就是这样的循环往复。我一家家的浏览,但我不买。到过一家雕刻店,女主人很漂亮,也很热情。我让她在红豆上,刻下“凤凰于飞”,我不知道这两只凤凰是否相同。她很惊讶我的字,我很哑然。想自己动手,可是不甚好,只好劳待她了。刻好了,放在口袋里面,不知是送给谁,还是留给自己。离开店铺,数着青石板,慢慢地数过光阴。
我在凤凰的白天,就是闲逛。留连于巷子,眷慕于小店。故居,我是不去的。无论是沈从文的,还是熊希龄的。他们都已经是商业的牺牲品,觉得有点亵渎。我只要凤凰的气息,碧绿的沱江,古朴的建筑,还有独特意味的风俗人情。